医院里人声嘈杂，杨佳心烦意乱地坐在二楼的长椅上等着高浩，心里忐忑难安。有二十分钟了吧，结果应该出来了，可怎么还是看不到丈夫的人影。杨佳坐不住，站起来在走廊上来回走着，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这是本市的一家国有大型三级综合性医院，听说创建于1939年。下设妇科中心、产科中心、计生人流中心、宫颈疾病中心、生殖整形中心、女性不孕中心等六大特色诊疗专科，常年开展大型综合体检、妇科常见病治疗、疑难杂症手术等诊疗项目，说白了，就是专门赚女人的钱。杨佳就是从网络宣传上发现这家医院的。例假推迟了十多天，这绝对不是一个好兆头。她自己先在家用试纸测试过，可仍然抱了一丝侥幸心理，小两口昨晚商量了过后，还是决定今天再来医院确认确认才肯安心。二楼的几个科室里，进进出出检查的女人实在不少。挺着大肚子等在B超室门口排除的孕妇、捂着肚子红着眼圈从手术室出来的年轻姑娘、急急忙忙在楼梯间奔走的女人，以及等在门口准备接应的小伙子，这一个个人儿让狭小的走廊显得越发拥挤，不可谓不壮阔。杨佳四下张望，还是不见丈夫高浩的影子。只好耐下心下继续等。长椅上，一个刚从手术室走出来的女孩子正爬在男友身上低身哭泣，杨佳估摸着，两个人的年龄应该都不超过二十岁。她在心里感叹：又一个幼小的生命就这样没了，这些年轻的孩子们，啥时候才会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感叹之余心中又不免升起一丝怒火，妈的，明明是两个人享受，为啥到头来所有的苦都要女人来苦。这样胡思乱想着，回头就看见高浩走了过来。“咋样？”高浩脸上阴晴不定，杨佳的心咯噔一下就沉了，那感觉就像掉进深渊，整个人突然无助起来。高浩将单子递过来，“你自己看吧。”杨佳迟疑的接过尿检单，看着那单薄的纸张上刺眼而清晰的两个字：“阳性”。

“怎么办？要还是不要？”终于还是杨佳先打破沉默。高浩没有回答。过了一会，才试探着问“你怎么想？留吗？”然后，表情复杂地看向杨佳。“我不想留，好不容易工资涨了上来，现在把孩子留下，那这两年不等于白折腾了吗？”“那，要不就做了？”杨佳登时就恼了：“做了，你以为做个孩子那么容易，敢情上手术台的不是你？”不待高浩接话，又道：“我这身子这几年折腾了几次了？再这样下去，怕孩子的事没解决自己身子就先垮了。”说着，眼圈先红了。高浩本想反驳，好好的商量个事情，干嘛一开口先带三分火药气，可看到杨佳眼角随时就能溢出的泪花，心便柔了起来。强笑道：“给你说过多少次，有事好好说，这不就咱俩人先商量下吗，我还没怎么说，你倒先委屈了。你看看，周围人都在看咱们哩！”说着，一把将杨佳拉进怀里。这下，杨佳真哭了，一边挣扎着脱离高浩的怀抱，一边抽抽噎噎道：“你也不想想，这几年为孩子的事咱们跟你家里闹了多少次，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可你觉得胳膊能拧得过大腿吗？这个孩子，咱早晚不都得要！”高浩没有接话，握着杨佳的手点头表示认可，半晌方道：“先回去吧。我下午单位还有点事，一会送你搭上公交我还得回去准备哩。”

两个人沉默着走出医院，高浩的摩托车就停在外边。杨佳先道：“你快回去上班吧，别让你们领导发现就不好了，公交站台就在这，一会车来了我自己回去。”高浩有点不放心的说：“你现在的状态，我还是等你坐上车再走吧。”“我一个大人了，难道自己坐个车还不会？难道谁还会将我这个黄脸婆拐走不成？”边说边推搡着高浩上车，高浩拗不过她，只好骑车先走，临行再三叮嘱后才离开。
杨佳望着高浩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