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乡影
一农历四月上旬,从南方吹来的云团象吸足水份的棉花低低地罩住整个天空,连接泼下四五天大雨。末寨绿幽幽的对门山上,自岩鹰潭口甩出几帘白花花的大瀑布,砸在陡似刀削斧劈的崖壁上,象炸雷一样,三四里外就能听得见
一农历四月上旬,从南方吹来的云团象吸足水份的棉花低低地罩住整个天空,连接泼下四五天大雨。末寨绿幽幽的对门山上,自岩鹰潭口甩出几帘白花花的大瀑布,砸在陡似刀削斧劈的崖壁上,象炸雷一样,三四里外就能听得见也看得见,一时间,竟能与黄果树瀑布相媲美呢!坡头上一带带的稻田盛满雨水,白天夜晚灰荧荧的,炊烟袅袅的村寨座落其中,象一幅幅油画。
赶抢季节家家全力以赴。老土家人手少,今年与英子家合伙一起干,还真应验了农村“人多好种田,人少好过年”那句老话。
农历四月十三,老土家正式开秧门,先抢栽山峁那几块全靠望天水的黄泥田,接着轮到英子家栽坡头上那两亩。天气还将就,下过几场大雨,又光悠悠地转成晴天,为成日赤手赤脚泡在水田里耕作的农人们提供很多方便。
十九日中午,老土平成秧田撵牛回到家,去厨房转一圈,见母亲还没有煮成饭菜,老土退至自己房间,背靠床背闭目养神。
刚躺下,门即“笃笃”地被人敲响。他不耐烦地朝床里侧身睡去,拉下蚊帐,又扯被子蒙住脑壳。门依旧被人急促地叩打,是老广他娘六神无主的哭叫:“老土,老土,帮我看看老广,他遭老蛇咬昏过去了。”老土赶紧跳下床,趿住拖鞋,三步并作两步跑往老广家。
老广躺在堂屋不省人事,他妹子珍子筛糠似的哭成一团。听到哭喊声,刚从田坝收工回家吃午饭的左邻右舍都朝这边赶来。
“老广,你醒醒啊!”老广他娘抱着儿子哭天抢地。老文媳妇、老文和老土等人忙剪下珍子两绺头发,分两节紧紧勒住老广让老蛇咬伤的左脚小腿肚。此时,受伤的脚杆已肿有擂钵那般大。
老土扶起老广,掐他人中。人中掐得紫红,老广还是双眼紧闭。蛇毒开始扩散到他半个身子,肤色已渐渐变黑。刚才他由田坝耙成秧田回家要化肥,到古老坟边突然被一条从坟里梭出来的五步蛇咬了一口。当时他光着脚板,绾着裤脚,只觉得左脚小腿肚麻酥酥一下,低头一看,睃见一条手杆粗的老蛇慢慢往草丛里游去,方知不好,赶忙跑回家。哪知不知所措的狂奔反而加剧了蛇毒的扩散。
珍子、老文嫂抱出被窝,铺放到老文他们刚拆开下来的门板上。大家又把老广搬上门板,急急地抬往公路边,由老文开着他的拖拉机送往医院急救。
“油门提到最大档,文哥。”老土嫌车子跑得太慢。
“老广,你坚持点,快到医院了。”老土他们不停地呼叫。车子摇晃厉害,老广在昏迷中时不时痛苦地呻吟几声。他脸色随着蛇毒扩散,由红变白,又由白变黑,样子怪吓人。被蛇咬住的小腿肚肿得挺快,那两节头发深深嵌进肉里,只剩下一条缝。大伙担心老广熬不到医院,一双双眼睛就死死地盯住他的脸。
突然,老广脑壳向前猛抽动一下。随后,嘴角淌出两溜血水,一滴一滴地滴在老土紧托住他脑壳的手上。只半支烟功夫,老广脑壳往后一垂,脚往前一蹬,就死在老土怀中。
“老广,你这般短命呀!往后我和珍子如何生活啊?”老广死去一个礼拜,他娘也跟着哭了一个礼拜,忘记了栽秧,也哭坏了身体。
“伯妈,您别伤心过度,人死不能复生,您家活路我们会尽力帮忙。左邻右舍都是一家人。”连续半月,老土跟寨上兄弟夜夜睡在老广家,陪伴他娘和他妹子。老广他爹前些年病逝,兄弟老松在部队当兵,劳力十分紧张。如今,跟他感情深厚的老土三家活路一肩挑,累得骨头象散架一样。
二
忙碌半个月,家家户户的稻田插满了秧苗,人们于是歇着在家过几天轻松日子。
这日是个响晴天。
吃过晚饭,老土自顾走向公路边翠花开的门市,二十多天不见,不知翠花过得怎样,老土心头很关心。
翠花门市在距末寨不到两百米距离的下寨。
从小学一年级到考进一百多里的县城读高中,老土和十岁就失去母亲的翠花一直同班。当年还在二十里外的乡里中学念初中,老土、翠花、英子等末寨的一帮小伙伴每到星期天下午四五点钟,便背着满满一书包白米踏着这条公路结伴返回学校,走出村口,个头高出大家一截的老土总是被翠花、英子她们“押着”当挑夫。走在后头挑着二三十斤口粮的老土就叫翠花、英子她们轮流唱着山歌给他打气,不然装着没气力站着不走,翠花、英子她们果真轮流唱着山歌给他听,三年间,这条公路不知留下他们少年时代的几多足迹和几多欢笑。初中毕业后,老土、翠花顺利升入高中,落选的英子就去四方街看守她爹开了几年的门市。
记得高一年级下学期开学个把月,学校组织到樟江风景区春游,那些天老土拉肚子严重,加上口袋没钱,临出发时他才决定放弃。翠花上车后不见老土,忙跟他同寝室的同学打听,得知老土不能成行,翠花马上就下了车,赶忙将老土送去医院。天天守在老土身边的翠花见打针吃药没多大效果,不知从哪里打听得个土药方,就找了锄头到城外挖来刺藜根煨成药水给他喝,又买来胡椒粉煎鸡蛋让他吃。说也奇怪,在翠花的精心照顾下老土的病体很快就康复了。那些天,老土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他真实感觉到他的生命已离不开这个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女孩了。
高二年级,翠花她爹在修末寨村级道路时不幸被垮塌的土石方现场砸死。家庭顶梁柱倒去后,本来就困难的日子更是雪上加霜。正在参加全省化学竞赛的翠花惊闻父亲猝世噩耗,顿时哭得死去活来。半个月后,翠花弃学回家,用她那柔弱的双肩挑起了全家生活的重担。
翠花脚下有两个正在念初中的老弟。为了生活,更为了盘两个老弟念书。风雨飘摇中,十九岁那年,也就是老土补习高三的那个多雨的秋天,年轻貌美素面朝天的翠花,在一片唢呐声里,凄凄切切地嫁给县城一位有钱的个体户,做了那位大她近十岁的男人的妻子。
得知翠花已嫁为人妇,老土抑制不住感情的失落,声声长叹:翠花,你不是说过,我是你今生感情唯一的依托吗?
天有不测风云。结婚仅一年半,嗜酒的翠花男人让胰腺炎夺命而去,揣着男人留下的八万块钱,翠花孑然一身转回两个弟弟身边,开间小卖部过活。
老土和翠花从两小无猜的孩童一起生活长大成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不知怎的,老土心头对末寨有钱有势人家出身的英子难以接纳,对曾为人妇的翠花却总有剪不断理还乱的千千情结。
翠花门市虚掩着,老土信手推门进去。没有人,他又蹑手蹑脚走向里间,里间传来花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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