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烟雨。江南。
那一年，我第一次看见墨离。他独自一人立于湖水边，仿佛一幅水墨丹青，俊逸出尘，白衣飘飘，遗世独立。第一眼，我就爱上了他。我明白，从今以后，我将为他而活。
那一年，我进入墨府，以丫鬟的身份。第二眼见到墨离，他要了我去做贴身丫鬟。我告诉他我是孤女，我告诉他我没有亲人，我告诉他我无家可归。我说：“少爷，不要抛下我一个人。”口气中带着难以忽视的乞求。我的少爷呵，你可知，我是为你而来，你可知，这一世，我只为你而生。
许是听出了我的悲哀，他望向我的眼神，就满是怜惜。他说：“素婉，我不会抛下你。从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这样的女子，是需要用心来呵护的。你就那么盈盈一站，就仿若出水白莲，娇柔清婉。”
我的嘴角溢出一丝淡淡的苦笑。
从那天起，我就时时陪在他身边。他读书，我扇扇；他作画，我研磨。
他说：“不要叫我少爷，叫我墨离。”
他说：“素婉，你真美。”
他说：“素婉，你看，我的画里只剩下你。”
他说：“素婉，你是天上的小仙女么？”
他说……
他的眼神，温柔得让我沉溺。
他的目光，总是追逐着我的背影，一如我对他。四目交错的那一瞬间，有些尴尬，更多的却是耳红心跳的小小喜悦。
他带我去看江南三月的美景，他带我泛舟西湖抚琴弄箫。我的心里，却越发的悲哀。怎么办怎么办，墨离，我该拿你怎么办？在你身边的日子，我会一天比一天更爱你呵。
于是，有一天，墨离轻轻执起我的手，一如既往的温柔：“素婉，我们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开，可好？”
我狠下心，紧紧咬着唇，摇了摇头。墨离的脸色霎时苍白，眸子骤然加深，“素婉，你，讨厌我？”
墨离啊墨离，相处这么久，你竟还问出这样的话来？我的苦衷，怎能告诉你。我只是希望，能陪着你，永远陪着你，再不分离……
我的拒绝终究是伤害了他，一连几天，他不跟我说话不让我伺候。我在你身边，又能多久？我们，明明相爱，为什么学不会倾诉？我眼底的爱恋，你，看不出来么？
墨离的沉默，使仆人的风言风语，在府里流传开来。大家猜测：“少爷是爱上了他的侍女，那个名叫素婉的女子啊。那个女子，总是静静的，静静地微笑，眉宇间却总是带了淡淡的哀愁。这是个小妖精啊，少爷定是被她勾了魂去。”我总是充耳不闻。
墨离的爹娘，墨府的老爷夫人，听到这些，却急坏了。“夫人，咱们的宝贝儿子为了一个小小的侍女失了魂，这可如何是好？”“哼，离儿自小行事很有分寸，这件事，千错万错，都是这个小贱人的错，将她叫来责罚一番，赶出府便是了。”
于是，我就被夫人“请”了过去。跪在前厅的地上，我没有一丝恐慌，责难吗？我是不怕的。见我神色淡淡的，夫人又生出了三分怒气：“素婉，你可知错？”
“还请夫人明示。”我依然淡然。
“你……”夫人火气上涌，“大胆奴才，你不知廉耻，勾引少爷，竟还不知悔改？”
“夫人，我只是希望，能多陪陪少爷。”
“老爷，你听听，你听听，这叫什么话。”
“夫人，莫生气，待我来问问她。”老爷连忙安抚。
上下打量我一眼，老爷才道：“素婉，我看你也是个识大体的女子，怎就如此糊涂。你跟离儿，如何会有结果？他，不可能娶一个小小侍女为妻。”
我深深叩头：“老爷，我懂的。终有一天，少爷也会懂的。我们，是不可能的。”
我的眸子里，是浓的化不开的悲哀。这种悲哀，让老爷夫人有些震撼。夫人缓了语气：“素婉，你既是知道，我们便也不为难你。这里有些银两，你拿着，另谋生路吧。”
墨离却突然冲了进来。我第一次见他这样惊慌失措：“爹，娘，你们不能赶素婉走。”
“离儿，不许胡闹。”老爷沉下脸。
墨离跪下来：“爹，娘，我没有胡闹。我喜欢素婉，喜欢到不能自持，如果你们要赶她走，我就一起离开。”他固执道。
老爷正要火，夫人却似想到了什么，拉了拉他的衣袖，“老爷，我来想个折中的办法，可好？”
“夫人有何办法？”老爷满腹狐疑。
“老爷，你莫要忘了，再过三个月，便是秋试。”夫人使了个眼色。
“噢，你是说……”
夫人点了点头，对墨离说：“离儿，娘见你心意已决，便也不再横加阻挠，只是，有一个条件，倘若今年你能赴京赶考，并高中状元，光宗耀祖，娘便答应你们在一起。”
墨离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我，说：“素婉，我只问一句，你，可喜欢我？”
我知他讨厌官场，宁愿纵情山水，这会子，却是只要等我一句话，就下定决心。我轻轻点了点头。墨离，原谅我，亲手把你推入官场。
他如释重负，继而坚定地点头：“娘，我答应。”
三个月的时间越来越近，心底的悲哀越来越甚。墨离每次看我的眼神，却越来越浓烈。他以为我紧张，总是安慰我：“素婉，别怕，要相信我。”我自是相信你的才学，墨离，我担心的事，你不明白。
好几次，脑海中有个声音在喊：离开吧，离开吧，就这样离开吧。可是，心里，却一直一直不舍得，墨离啊，我怎愿意离开你？
那一天，墨离赴京赶考，临走前，他握着我的手，坚定地说：“素婉，等我，等我回来，便娶你为妻。”
我深深凝望着他，收起眼底浓的化不开的悲哀。我的少爷呵，即使没有我的不得已，我也不可能嫁你为妻，夫人的话，从头到尾，都没有答应过你娶我为妻呵。
墨离离开的背影意气风发，带着志在必得的满满自信。
一个月后，传来消息：墨离金榜题名，高中状元。墨府上下，一片欢庆。
墨离啊墨离，我不在乎这些虚名，只是一天一天盼着你归来。从你走的那天起，我就一直在盼。你，可有想念我？
不久，又有消息传来，状元郎姿容俊美，才华横溢，陛下亲自赐婚，将最宠爱的小公主云颜下嫁。郎才女貌，举国欢庆。
墨离，你我二人，终究是逃不掉宿命的安排。剩下我，失了魂，丢了心。
几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