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冀城寂

通天的火光和马嘶刀鸣之声惊醒了天空中那弯冷凛的残月。
被商国义军包围在寄梦山山脚下的，是冀城中两千多受战祸连累的百姓。
小孩儿的哭声，女人的低咽声和老人的叹息声交汇成一片，人们在黑夜中，惊恐地望着刀枪以对的兵卒以及那位一直冷眼看着一切的将军。
“禀将军，冀城太守已携家眷逃走，只抓到府上管事。”刘领军将五花大绑的管事带到九尘面前。
九尘瞥了一眼管事，淡淡的问：“大印何处？”
“哼！”管事不屑地冷哼。
九尘嘴角微微勾起：“如此忠心，我该成全你才是。”转过身，不带一丝感情道，“带下去拷问。”
“是。”刘领军抱拳应道。便要上前去拉管事，手刚碰到他，突然噗地一声，管事喷了刘领军满脸的血，随即垂下了头去。
看到这一幕的孩子们吓得大声哭起来，大人们惊恐之下连忙捂住孩子们的嘴。
刘领军惊诧过后羞愤地抹了把脸，转身抱拳道：“将军，他咬舌自尽了。”
九尘“嗯”了一声，“喂狗。”
“是。”刘领军看了看那两千多百姓，问道，“将军，这些人该怎么处置？”
九尘头也没回，声音如同寒冷的冰块，没有任何的温度：“一个不留。”
……
哭号声，惨叫声，求饶声，刀剑声，火光，血光交织一片，似乎那残月也被染上了殷虹的颜色，昔日的安乐家园，如今的人间地狱！
寄梦山山顶，九尘冷眼看着山脚下发生的一切，看着一位将孩子护在怀里，跪在地上哭求的母亲被乱刀砍死，看着那个哭喊的孩子被无情地拉出来，一剑封喉……
“你现在，是越来越狠了。”悉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两千多人，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说明，我越来越能适应这个冷漠无情的世界了，不是吗？”九尘仍旧冷眼看着山脚下的那场屠戮，“你该为我高兴才是。”
悉光不语。
“我商国的义军拿下冀城的消息不能有丝毫的走漏，否则，很可能会功亏一篑，杀他们也是无奈之举，我们冒不起这个险。”九尘冷冷道。
“你可以封城。”
“封得住城，却封不住有心人。你能担保这些人之中不会有国君的暗线？只要有一个被放过，这里的情况就有可能会传到国君耳朵里。到那时，就是后悔也晚了。”
“那为何连小孩子也不肯放过？”
“斩草，就要除根，留下，必是后患。这些不是你教我的么？”九尘转过身盯着悉光，阴鸷的目光连野兽也要为之战栗。“怎么？我们的主帅不是一向铁石心肠吗？这就看不下去了？啧啧，还真是叫人失望啊。”
惨叫声不绝于耳，山脚下血河一片。
悉光摇摇头：“国君残暴不仁，义军才会一呼而应，如今这样，会令众人心寒的。”
“这世道，能活下来已属不易，还管得上心寒不心寒？”九尘嘲讽地冷笑。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悉光默了默，盯着九尘道。
“这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吗？”九尘目光冷冽，“以前那个软弱可欺的九尘早已随妻子韩潇儿一起死去，现在的九尘，是商国义军狠辣决绝的大将军。”说着逼视悉光，“也是你顺利登上帝位的工具。”
悉光看着他，沉默了半晌，隐忍道：“小尘……”
“大印，”九尘截口，“我会尽快找到，送到你手上的。”
“大印？”悉光意外。
“自古攻城略地，死伤无数，任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为的，不就是你一方能号令全城的大印么？”九尘转身，头也不回的走进黑暗中，“放心，很快，就会在你的手上了。”

二、一梦长

梦，又是那场梦，那场永远也醒不了的噩梦。
同样黑暗的夜，同样的一弯残月，同样通天的火光，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阴霾。
六岁的九尘同母亲一起被平乱大将军押至阵前，，听着他粗声吼着要义军立即投降，否则便处死二人。
九尘望着对面骑在马上，年长十二岁的悉光，大声喊着“大哥”求他救自己，救母亲。
然而面色冰冷的悉光听到他的哭喊声，却迅速抽弓搭箭，对准平乱大将军，双眼中充斥着滔天的恨意，平乱大将军左右护卫立即跃到前面持剑来挡。
“光儿！”母亲大喊一声。
嗖的一声，羽箭如风般飞快地射出，可令九尘做梦也没想到的是，箭锋所指的并不是平乱大将军，而是，母亲！
悉光在射出羽箭之前突然调转了方向！
九尘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亲中箭，倒下，来不及留下一句话便没有了气息。他一下子跌坐在地，难以置信地爬到母亲身边，紧紧地握住母亲的手，所有的惊恐与悲伤悉数化作那一声撕心裂肺的“母亲——”
平乱大将军和所有见到这一幕的人更是惊诧无比，不解地望向马背上威风凛凛的将军。
“大哥，你怎么可以杀母亲？”九尘血红着眼睛嘶吼。
而悉光收了射箭的姿势，只冷冷道：“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够威胁得到我，如果有，那么，她就必须死！”说完手朝身后一挥，冷声喝道：“杀——”
两军对阵，混战一片。九尘跪坐在母亲身边，感受着母亲身体中的温度一点一点流逝，他阻止不了，只能流着眼泪紧紧攥着她的手，耳边还回荡着大哥那句不带一丝感情的“杀——”
十七岁那年，九尘和韩潇儿在沙滩上追逐嬉笑，那是他第一次心动的女孩，韩潇儿笑着扬水泼他，那样的天真烂漫。
当九尘牵着韩潇儿的手进入布满喜庆的洞房时，他以为，那会是幸福的开始。
可九尘错了，那不是幸福美满的开始，而是另一场噩梦的开端。
三个月后，小顾突然带人将二人团团围住，因为大哥查到，韩潇儿是国君的人。
九尘将韩潇儿护在身后：“我知道她是国君的人，可她也是我的妻子！大哥，你放过她。”
悉光冷冷道：“嫁给你，只不过是为了能更好地打探到义军的情况，你以为她当真爱你？”
“她没害过我。”九尘盯着他，坚定道。
悉光的眼中仿佛了天下间的冰寒：“等你发现她害你的时候就已经命丧黄泉了！”
“她有了我的孩子！”九尘吼道。
悉光片刻的一愣，然后，决断地抬起手中的剑：“那便更留不得了！斩草，就要除根，留下，必是后患！”
九尘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一字一句：“你简直不是人！”
“我是为你好。”悉光挥剑。
九尘受了六处剑伤，但最终还是没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