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叶馍,狗屎馍

艾叶馍,狗屎馍

儡儡散文2025-06-30 16:14:11
小时候,我的右嘴角长有颗黑痣,像一粒小芝麻那么大。奶奶说那是馋嘴痣,要除掉。我说不除。奶奶数落:以后可找不着婆家,有谁愿娶馋嘴丫头哟?还是不想除,因为怕疼。最后还是在奶奶软硬兼施下,在一个圩集日,跟随
小时候,我的右嘴角长有颗黑痣,像一粒小芝麻那么大。奶奶说那是馋嘴痣,要除掉。我说不除。奶奶数落:以后可找不着婆家,有谁愿娶馋嘴丫头哟?还是不想除,因为怕疼。最后还是在奶奶软硬兼施下,在一个圩集日,跟随奶奶的屁股后面去到街上,歪着头侧着脸,给一个专门挑痣的妇人把我的馋嘴痣连根拔了。我疼得哭叫起来,奶奶却放心地说:这下可好了,不馋了。
可奶奶万万没有想到,馋嘴痣铲除了,可馋根依然在。就在铲除坏根的当日就已经见证了。那天,我在街上放声哭了很长时间,恨不能哭到散圩哭到太阳落山。奶奶在一旁安慰加恐吓,很多人都围观了,我还不嫌丢丑,继续哭着。奶奶一着急,掏出挂在裤带上的那只小布包,打开来,把里面的财富数了又数,掂了又掂,最后递给我两分硬币,说:拿着,买吃的去。我止住了哭声,手上紧捏着那两分硬币,在街上转了一圈,买了六十只五眼果,连皮带籽咕噜咕噜一个个地吞下肚。奶奶看我那副馋样子,非常懊恼付了挑痣的钱。
这么多年了,我对吃的历来特别感兴趣,舌头上的味蕾比谁都好。小镇上的榨粉店哪家的酸菜是甜的哪家的花生是脆的;卷筒粉店的哪家的配料是木耳哪家的是韭黄;清晨的早点摊,哪摊的糯米团放了脆皮那摊放了绿豆,就连每个季节性的小吃,我都了如指掌。我觉得这是值得骄傲的。
是不,四月了,路边,山上,艾叶葱笼了,艾叶馍也随着出笼了。
艾叶,是一种植物,路边墙角,到处可见其旺盛的生命力,看似卑微低贱但却是中药材,具有清热解毒之功效。艾叶的味道臭而且苦,但冲着它特有的医学功效,人们变着花样把它吃了喝了。比如扣着骨头熬成汤,比如合着糯米粉末做成馍。
艾叶馍的制作也不简单的,听说工序非常琐碎。先割回鲜嫩的艾叶,再捣碎,再熬煮,再滤水,再搅拌粉末,后上锅油煎等等等,每一道工序来不得半点马虎。艾叶馍也叫狗屎馍,因为出锅了的艾叶馍真的很不起眼,跟一滩狗屎色同形像神似,不差毫厘。
四月。街上的艾叶馍,一个一个搁在一张平底锅上煎着,手掌大小,绿幽幽地,上面略撒了点芝麻。锅里一层薄薄的油在咯吱咯吱地沸腾着,艾叶馍一鼓一瘪地冒着热气,一股中药材的清香弥漫开来,空气变得比往时湿润了许多,满街的人犹如在进行着一次天然的中药浴……再待几分钟,艾叶馍不再一鼓一瘪地冒着热气了,一股焦香取代了那股清香,绿幽幽的颜色成了灰褐色的了,真似被太阳晒干了的狗屎。
“艾叶馍,狗屎馍!”小贩开始叫卖了,是一个甜脆的女声,与对面卖杂货的李阿婆那沙哑的喉音相对着,都是好嗓子。她把“艾”字拖得极长,接连下一个字时顺着那口气缓缓呼出,“狗”字也拖音着,接下两个字却清脆蹦跳而过,像突然噎住了。这样的独出心裁的叫卖声是非常地吸引过路人,人们都是笑出声来光顾的,那份快乐来自于那馍的名字,那卖的叫声。
我用手托起一面馍来,笑着撕下一小块放进嘴里,还没来得及细品,舌尖一卷,瞬间全滚到胃里了。再咬一口,用舌尖小心地控住在嘴里,停留了,糯米的软糯,艾叶的暗香,芝麻的爽脆,还有甘蔗糖的甜味,满嘴满怀的满足与快意,可真让我飘飘欲仙了。
抬起头来看看,小镇街角,人们或站或蹲,大人小孩手里都捧着狗屎馍急猴猴地往嘴里塞。偶尔突然响起小孩的一阵哭声,那肯定是给馍的热气烫了嘴唇。
是啊,如此美食,谁能抵挡得了那份诱惑?嘴角有痣也好没痣也好,馋嘴丫头也罢,找不着婆家也罢,先吃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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