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送亲人
小的时候,总盼望着自己能够快些长大,似乎长大了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远离父母的管束,随心所欲地驰骋江湖。全然不懂得,落叶在飘离大树的瞬间,有一种无形的牵挂叫做思念,会注定你漂泊的终点仍然是根的怀抱,在经历了
小的时候,总盼望着自己能够快些长大,似乎长大了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远离父母的管束,随心所欲地驰骋江湖。全然不懂得,落叶在飘离大树的瞬间,有一种无形的牵挂叫做思念,会注定你漂泊的终点仍然是根的怀抱,在经历了泥尘的轮回之后,又化作来年春天绿意枝头的喧闹。这段飘离与回归的往复,正如同儿女与父母间的一次次聚散。只是相对于悠长荒寂的岁月而言,每一次的聚首总显得那么仓促短暂。
父亲突然打来电话,说要来看看我的生活近况了。我在兴奋之余竟也有些不知所措。很多年以来,如候鸟的定期迁徙,一直都是我们作儿女的相约某一特定时刻陆续从各地奔向父母的怀抱,那里永远是家的象征。习惯于那份归家后的踏实与温暖,所有在外的委屈与疲惫都可以得到释放,消融在父母那慈爱的目光中。
可是,如今父亲要来了,内心深处却又害怕将稚鸟离巢后的窘迫与慵懒在父母面前暴露无疑,使父亲那原本深陷的皱纹左右再凭添几条沟壑。
第二天中午,从西安开出的列车载着我的父亲如约而至,见面时父亲的第一句话就是:
“小五儿,你怎么都瘦成这样了?好象又长高了一大截!”
彼时我正蹬着一双数公分高的高跟鞋,刚剪短了一头留了多年的长发,而且正在为体重偏重困扰。于是我摸摸发梢齐颈的后脑勺,然后诡秘地掀起裤脚笑着示意:“老爸你看,我不可能再长高了,高度都在这儿呢。”
父亲露出会心一笑,接着便开始絮叨我如何不会照顾自己云云。春日午后的阳光暖暖地照在车站外穿梭往来的行人和旅客身上,地面上拖着一个个长长的身影,缓缓移动着。我亲热地把手搭在父亲肩上,他气色不错,脸上丝毫没有舟车劳顿的倦乏,虽然身材矮小,却是一个健壮矍铄的硬朗老人,看上去也就是六十出头的样子。要不是前年因高血压突然晕倒在地摔坏了腿静养了许久,他走起路来可是比小伙子更精神稳健呢!
一进家门,父亲顾不上休息就急着打开他的两个大旅行包,那里边装的全是我爱吃的各种特产。记得每次回去探亲后往回返,临行前二老总要偷偷地把我的行囊装满,令我不堪重负。后来凡是他们为我准备过的行李,都要接受我的最后检查,结果常常是一大批物资都惨遭淘汰。看着他们长吁短叹又无可奈何的表情,脸上挂着胜利微笑的我总不免要安慰一下两颗受挫的心:
“爸妈放心,现在已经不是你们那个年代了,别老让我出门拎着大包小包跟逃难似的,很多东西我那里都能买到。”
其实,有很多东西我这里并不能买到,而且无论走到何处也无从购买。比如说父母亲手做的腌咸菜、泡椒萝卜、腊肉和鱼干等,那味道远比外面所出售的要香辣爽口,开胃下饭。
我在一旁喜滋滋发呆的样子,老爸一眼就洞悉了一切:
“每次你都不愿拿,回去后又直后悔打电话说想吃得不得了,所以这次你妈让我专门跑一趟,她晕车就不来看你了,反正你暑假就能回去探我们。”
看着父亲额前渗出的细密汗珠和那满头银发,我心中不禁一阵愧然。正欲起身张罗午饭,父亲又说:“猜我还给你带什么来了?”见我一脸困惑,父亲的双手变戏法似的从包里捧出三个相摞的大锅盔!——这可是地道的关中十大怪之一的“面饼象锅盖”啊!
在以面食为主的北方,这也许不算什么,在四川这儿可是难得一见的稀罕物。平日里买回的烧饼大多是薄薄的两层面皮,完全找不到咀嚼面饼的劲道。更何况如今在北方的城市里也是很难见到这样的锅盔卖的。于是我忍不住好奇地问老爸这又圆又大的锅盔从何处购得。
“你当然买不到啊,这是我亲手做的呢!”父亲如孩子般得意地扬起头,然后马上在我惊讶怀疑的眼神中量出佐证——只见这些锅盔略微凹陷的完美弧度背面,赫然有着如针孔般大小的一笔一划点出的“送亲人”三个大字,父亲告诉我,每一个字都是他在烙饼前用牙签一点点戳出来的。
一团雾气瞬间弥漫了我的双眼,朦胧中仿佛看到昨日父亲在家中厨房忙碌的身影:
他轻快地哼着小曲,熟练地把刚刚揉好的面团拍成一个漂亮的圆形,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其置入新买来的锅中,火力早已调控好,这是明天要送给女儿的特别惊喜,应该在上面留个记号才对,想了片刻,他微笑着找来一根牙签,耐心地一点一点戳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面身上“送亲人”三个醒目的大字就成形了,那细细密密的笔画,每一笔都是由十几或数十个点连接而成的,他满意地看了许久,接下来他一直守在锅台旁,每隔一段时间就把锅里的厚锅盔仔细翻个面,以确保每一处都能均匀烤熟,偶尔他也会去捶捶因一直弯躬而略感酸疼的腰背,可是脸上始终沉醉着微笑,如此重复着,烙烤完一个又一个……
我的思绪又飘到了从前,儿时的我总是会不经意间给父母带来诸多惊喜,常常用自己的零花钱买些小零碎东西讨父母的欢心,后来工作挣钱了,这样的心思却逐渐淡漠了,问候电话不及读书时候打得那样勤,懒得奔波走动时就常以学习工作很忙为借口,逢年过节觉得挑选礼物太费思量就寄些钱表示问候,一旦回去了却又心安理得享受父母来照顾三餐。
近几年来,父母一直强调着他们有退休工资够花了,要求我们不要再寄钱回去,只要有空时能回家陪他们住几天就好。如此至亲的惦念,却被我们当成了烦恼和包袱,口头应允着却丝毫不附诸行动。偶尔意识到时会有一丝愧疚,但大多数时候是忽略不去想这个问题的。
一个小小的锅盔,让我幡然醒悟到生活中那曾经丢失的许多美好。如果下次要你送亲人礼物,你会知道该送什么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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