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遣返回乡
[二十五]我的家乡荥经,在三年灾害中,是全省受灾最重的县,是死人最多的县。没有亲身的体会,我不知道厉害。我没有家,回去后,最大问题,就是没房子住。我在生产队报到后,只能暂住在叔母家里。叔父不知去向,叔
[二十五]我的家乡荥经,在三年灾害中,是全省受灾最重的县,是死人最多的县。没有亲身的体会,我不知道厉害。我没有家,回去后,最大问题,就是没房子住。我在生产队报到后,只能暂住在叔母家里。叔父不知去向,叔母根本不能容纳我,只呆了三天,我被堂弟撵出门。不过,我每月有二十二斤粮食供应,手中还有一百多元钱,似乎并不很惧怕。表兄看见我,说了许多叔母的坏话,要我住到他家下,说是他有吃的,我有吃的。我对此信以为真,就住到了他家下。表兄家只有兄妹二人,我住到他家楼上。他家是居民,每月有粮食供应。我认定,将我的粮食交给表兄,各吃各的定量,该是没有问题。我手中有点钱,就显得大方。当时,表兄没有正当职业,要我出钱买一付牌,让那些赌博的人聚集在他家里赌,他就可以,抽他们的钱,就有了一笔收入。而赌场就是我睡的楼上。
这已是1961年的十一月份。虽然灾害比59、60年稍好一点,但是,仍然很严重。公共食堂虽已撤销,许多人户仍然只能靠吃野菜、蕨鸡根、猪糠和公家供应的每人每天三两谷子过日子,许多人,仍是皮泡脸肿。大部份人住在所谓的临时医院里,他们每天只是多一斤糠复散。死人还在继续,只是,没有像前两年死得那么多。不过,我却见证了人吃人的事。某转业军人,回家不久,遇上这场灾害。他父亲死去,正当准备将父亲的尸体弄去掩埋时,他父亲一只腿却不翼而飞,不知是谁弄去吃了。我回去的前一年,土地上,几乎见不着绿色,田里,凡是能进口的野草,都弄来吃了,其中水芹菜,鹅香草,更是人们认为的好东西。刚下地的麦粒,是经过农药拌种的,人们却暗地一颗、一颗去刨来吃。我回去时稍好一点,地下已见得到一些绿,粮食仍然相当成问题。我没有想,若半年的供应没有之后,我就有饿死的危险。我却想,为什么会有这场灾害,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被饿死?我通过反复思考,综合我了解的情况,认定灾害不是局部的,这一问题的产生,是政策性的错误。我从小受到教育,共产党是全心全意为人民的党,这一点,我一直深信不疑。但是,为啥会造成这许多人死于非命?我怀疑党是否改变了自己提出的为人民服务的宗旨。我提出:“共产党的政策难道改变了么?共产党难道不再为人民么?”我将这种思想写到我的笔记本上。
在表兄家的半月,我没有考虑,应当如何生活,却一直考虑如何去向政府建议,以改变这种情况。对于自己的现实生活问题,我没有放在心上。在表兄家,我每天是按定量吃的,可是只吃了半个月,粮就没有了。表兄一天只给我吃一顿饭,我问他是怎么回事,他却说没有粮食了。我说按定量吃,怎么会没有粮食呢?他答复没有就没有,怎么没有,他也不知道。这时,我才发现,他们两兄妹,总是夜间背着我弄东西吃。这样,我的粮,自然被他们吃了进去。没有粮食,下半个月只有挨饿。我又一次尝试了,将自己的口粮交给人家,受人家任意摆布的滋味。但是,我总不能吸取教训。因为我的心思,想的是全国的灾害,没有考虑自己的生活,这段时间,我就一次次上当。口粮就是生命的情况下,我是将自己的命交给了别人啊。好在,当时有些农村已有好转,我去到了我的好友徐某某家下,他让我在那里吃了两天,还用甜浆饭招待我,这是我终生难忘的。
我回到表兄家下,很早就睡去。因为赌徒们常在我睡的楼上赌,派出所的人一下就知道,就前来抓赌。我被抓起来。虽然我再三声明是住在那里的,派出所的人不由分说,将我抓了。他们对我进行清查,身上只有五元钱,另外就是我的笔记本。他们从笔记本上写的东西,说我是在攻击共产党。他们将赌徒都放了,却将我留下来审讯。他们问我是什么意思,我按我的想法作了解释,他们更认为我在恶毒攻击,就不许我走,让我在那里背煤。他们向公安局长作请示,局长没同意拘捕我,半夜以后,将我放回去。
这时,我的钱几乎用完了,那月的粮食也没有了,表兄认定我没有什么可取,第二天,将我的被盖摔到街上,撵我离开他家。正当我不知去什么地方时,我一个幼小时的朋友,又打起我的主意,他让我到他那里去住。
这个朋友父母已死去,只有他一个人,他有一大间空房子。我住到他那里,他要我将我下个月的供应粮卖掉,给他作本钱,让他去作生意,他保证赚来我们有吃的,生活不会成问题,我竟然相信了。我将所卖的口粮钱七十五元交给他,他就带着去了雅安。他给我留了二天的粮食,走了。他五天没有回来,我就天天没有吃的,饿了一天后,我在他的床上东找西找,竟然找到八元钱,买了一斤半米,过了三天。他回来时,我就让他将钱退还给我,可是,他只能退出四十元钱。这样,我就只能买回八斤粮食。每月供应二十二斤,按道理,每天有七两粮食,这时,我就只能每天吃四两粮食,勒着肚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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