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汉死了，这个消息是多么让人不敢相信，但却又是千真万确的，于是关于张老汉的幕幕便浮现在脑海。
张老汉是个可怜人啊！一辈子没结过婚，无儿无女的，腿又有些残疾，平时就轮流着在两个侄子家讨生活，唯唯诺诺，哎，难啊！人老了，在别人眼里就成了没出息了，成了包袱了。
张老汉喂了几只羊，每天没事就赶着羊放羊，可别小看这几只羊啊，它们可是张老汉唯一的经济来源，看病，平时买点东西，全靠它们了。因此，张老汉把它们当宝贝似的养。但说实在的，谁也没见过张老汉真的买过什么东西给自己，哪怕是一件衣服，更别说是零嘴了。他每次都是把喂了一年的羊在年前卖掉，然后给两个侄子家置办点年货：买几条鱼，称几斤白糖、粉条等，从来都是一家一份，不时还会给侄孙点儿零花钱。可是就是这样，张老汉的生活还是不好过啊！
大侄儿媳妇刘大兰，每次都是把饭给张老汉盛好，一碗饭，一个馍。但是她从来不让老汉自己去拿馍，她自己又从不主动给老汉拿第二个，于是，老汉轮到她家时就常常吃不饱，有时稍不如意，刘大兰还会对张老汉说几句刺耳的话，但张老汉哪敢有什么怨言，得罪了她，自己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老汉始终是一声不吭，忍气吞声。
到了二侄儿媳妇王凤华家，张老汉的日子还算是比较好过的，不管怎样，王凤华让老汉能吃饱，还不怎么骂老汉，但她平时也不怎么搭理老汉。老汉回到家就只能是沉默，然后吃饭。张老汉只有在与外人谈笑时，似乎才是真正的快乐，那时，可以听见他大声说笑的声音。
假如生活可以一直这样下去，也许张老汉还能再多活几年，因为张老汉除了腿有点残疾，身体还是很硬朗的。但天有不测风云，一次下雨时，张老汉一不小心滑倒了，摔成了粉碎性骨折，两条腿都不能动了，刘大兰在听到老汉摔倒时还大骂着：“竟是作精，下着雨还乱跑什么啊。”王凤华虽没说什么，但脸上也竟是不高兴。
这可麻烦了，两个侄子又都是怕老婆的人，听到老汉摔了，一个人也没有从外地回来。张老汉的日常生活怎么办啊？老汉心想：吃饭事儿小，自己的手还能动，饭端过来，自己能对付着吃，但解手和洗澡呢？洗澡，可以忍忍，几个月不洗也无碍，可人有三急，你说这解手可是不能躲的啊，自己又不能动，两个侄儿媳妇又怎么可能会架着自己解手呢。张老汉越想越急，再加上两个侄儿媳妇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张老汉的心就完全凉了。
于是，就有了当王凤华给老汉送饭时，一推开门一股刺鼻的农药味儿就往外窜，老人嘴角流着白沫躺在地上的草垫子上，身旁有一瓶已经空了的敌敌畏。没有人知道老人是怎么弄到那瓶敌敌畏的，但老人去了，却是谁都知道的。
后来听说，埋葬老汉时，两个侄子兑钱请了几个哭灵的，而老汉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点余响，也许就只剩下那些哭灵的人的大声哭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