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国权

鄢国权

挠搅小说2025-07-22 04:48:49
岁月蹉跎,时光如水。算来“文化大革命”已过三十多年,然而我心灵的创伤却无法抹平,许多悲惨的往事常常萦绕于脑际,搅扰我的生活,使我难以平静。我睡梦中常因一个人惊醒。梦中我常看见他,瘦长的个子,惨白的脸,
岁月蹉跎,时光如水。算来“文化大革命”已过三十多年,然而我心灵的创伤却无法抹平,许多悲惨的往事常常萦绕于脑际,搅扰我的生活,使我难以平静。
我睡梦中常因一个人惊醒。梦中我常看见他,瘦长的个子,惨白的脸,蓬松的乱发,满茬的胡须,脸上和腿上淌着鲜血,呻吟着向我走来。
回忆的闸门常在梦后开启。
四十年前,全国的老百姓正受着“大跃进”后经济危机的煎熬。人们目睹了许多热昏的浮夸、掠夺式的“平调”、无法无天的违法乱纪和遍野饿莩,之后,开始对那几面红旗怀疑起来。年轻气盛的我也在给自己看的日记里,写了一些随感和述评,表达内心的愤懑。
在“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文化大革命”中,这些日记被人举发,我被扣上“思想反动”、“恶毒攻击”,进而被打成“反革命”,批斗审查,后来逮捕下狱。
在看守所的牢房里煎熬了近二十个月,一九七二年的春天我被判刑,辗转押送至川西南小凉山区的一所监狱“劳动改造”。
在那个年代的劳改营里,政治犯好像比普通犯人罪加一等。他们被组成“反革命中队”严加看管;很多人即使满了刑,也得戴上“反革命”帽子,继续被羁縻于“就业中队”,不能返家团聚。我被押到大山中一个叫ⅩⅩ坪的中队。一起入队的新犯有二十多人。
在中队的院坝里,管教干事点名、训话,然后分组,由老犯中的大组长领着我们下监舍安顿。
我们的监舍是一列长长的土木结构的房子。这房子只有一道门进出。进了门你看到挨两边墙是两列长得无比的上下床,中间形成一条深深的通道,一百多号犯人就一个挨一个睡在这两列大床上。我被指定睡了下铺,紧挨我铺位的左边也安了一位新来的犯人。
我便忙着为自己理铺放东西。但我的临铺把行李包丢在铺位上,却站定了,口里喃喃自语,好像旁若无人的样子。
这人这么了?我不由地关注起我的临铺来。
他,细长的个子,蓬松的乱发,惨白的脸,满茬的胡子,衣服又又脏又破。看上去四十来岁吧,很羸弱。这样子,马上想起鲁迅笔下的孔乙己。
“喂,贵姓?”我主动向他招呼。
对方好像斜睨了我一眼,却什么话也没有回答。
我想,这个人也许听觉有问题吧,或者处事太过小心。
当晚,我第一次与许多“反革命分子”同铺。在静夜里,我久久不能入睡,不经意中,我听见左侧自语喃喃,含混不清,像是梦呓,又像不是。
第二天起床,早餐前又整队,然后点名分桌。我竟和这位同铺又做了同桌。现在终于知道,他叫鄢国权。
我觉得这个人好相熟。他,瘦弱而肮脏,像幽灵,风一吹就会倒的样子。这难道不是我想像中的孔乙己?
从此我们便一起劳动和生活,对他开始有了一些了解。
我们所在的中队管理着上千亩茶园和耕地。根据当地农时,犯人得轮换从事各种不同的劳作。我们来队的第二天,便开始上山干活。当天干的活好像是给茶地锄草松土。一大组的犯人被分为好几个小组,每组六个人,四个老犯带两个新犯,一天的定额好像是三亩地。
我和鄢国权又刚好分在同一小组。
小组长领我们到当天的地段,便忙着给我们俩个新犯做些锄草的讲解示范。大约的要领是地要锄深些,草要除尽些,茶树根部的窝心草一定要动手扯,等等。然后就分解定额,四个老犯两亩五,我们新来的只分派了半亩地。
我从前一向以教书为生,干农活实属第一回。但是,人嘛,也得适应环境,所谓到哪个山头唱哪首歌,难道变了泥鳅,还怕泥巴么?“干就干吧,还得争取干好。”
“喂!老鄢,我们加把油。”我鼓励他。
没有回答。
“不想合作吗?”我扫了他一眼,他仍旧没有反应,“那我们只好一分为二咯。”
我把我们的份额按茶行分为两段,把近处让给他,便转移到我的份地上干起来。
到歇稍的时候,虽然腰酸背痛,手上也打起了血泡,但成绩还勉强,我差不多锄完了两行茶林。我自感欣慰,便请组长检查一下质量。
组长对我的劳动大加肯定,只提醒茶树的窝心草要拔得干净些。接着,就走向鄢的地段。
“呵!你这算干活吗?”
听组长吼叫,我也急着走了过去,想看看究竟。原来,鄢的锄头丢在地里,却自个儿盘着腿,坐在地上,用一只手拔着草呢。看上去是那么慵懒,那么无力,又那么无心。整整两个小时进展不过两米,而身后的草比比皆是。
“你是不是有病?”
鄢低着头,没有回应。然而,他口中却喃喃自语。
“你发什么神经?”
鄢依旧低着头。口里喃喃自语。
无赖的组长只得原谅他新来乍到,不会干活,便同几个老犯合计后,干脆叫他休息,他的份地便让大家合力完成。
过后不久,有一天,队上派我们挖地种菜。
组长吆喝道:
“鄢国权,你使劲呀!”
“鄢国权,你他妈没吃饭呀!”
大家的眼光,被组长的责骂声吸引到一处。
只见鄢国权将锄头吃力地、低低地举起,又轻轻、轻轻的的放下去。那样子,好像不是挖地,而像是帮人搔痒,生怕骚伤人家皮肉似的。真让人哭笑不得。
鄢国权仍旧口中喃喃自语。
“废物!废物!”组长摇着头,无赖地骂着。
“废物”又怎么样呢,在劳改营中,所有的“废物”都必须接受强制劳动,变废为宝嘛。
又有一天,我们被派去给玉米地匀苗。这项农活的具体要求,是将密稠的秧苗拔去,每窝按一定间距留三四棵强壮的秧苗,以利光、肥、水的吸收。这活简单轻便,所以队中只抽十来个老弱废物,再配上一个负责任的大组长,去完成这项任务。
鄢国权自不必说,我也有幸被抽了进去。
来到地头,组长稍作提示,便叫大家分散开来,一人一片,独立操作。
不多久,就听组长骂起来:
“啊呀!鄢国权!你敢破坏生产!”
原来,鄢竟将整行秧苗拔个精光。
他,却蹲在地上,漫不经心的继续拔光秧苗,好像什么也没有听见,口中还是不停的喃喃自语。
组长随即上控,不一会儿,管教来了,气得脸色铁青。也不问话,便将鄢从地上拖起,一边扇耳光,一边恨恨地骂着“狗日的反改造分子。”
鄢捂着紫红的脸,后退,再后退,口中还是喃喃自语。
从此,人们对他议论纷纷,有的说这鄢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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