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鱼兮徐兮
一我听妈妈说妈妈的妈妈也就是我姥姥这辈子最恨的东西就是鱼了。她讨厌吃鱼,那鱼五脏六腑通身的刺像是在和她挑衅,她说鱼像人一样,如果满是刺,让人永远保持距离。姥姥的话有些偏激,鱼肉能养身子啊,鱼汤是大补啊
一我听妈妈说妈妈的妈妈也就是我姥姥这辈子最恨的东西就是鱼了。她讨厌吃鱼,那鱼五脏六腑通身的刺像是在和她挑衅,她说鱼像人一样,如果满是刺,让人永远保持距离。姥姥的话有些偏激,鱼肉能养身子啊,鱼汤是大补啊,姥姥只看到了鱼身子的一个面容,等到鱼翻过身子来兴许不是这个样子了。鱼身子一面是刺,另一面却是肉。姥姥和鱼好像上一辈子就是冤家,有没有了结的冤案,这辈子接着清算。姥姥讨厌看到鱼,看那妖娆的鱼鳞红黑相间,像海浪一样起伏的波纹围着鱼的周身缠绕,两旁的腮像两个王八壳趴在上面,离了水,准会忽闪忽闪,没一炷香的功夫就见阎王了。姥姥讨厌闻鱼的味道,稍一靠近就浑身不自在,就好像一个人的身上长了疥疮,继而又有一万只蚂蚁在上面爬,个中滋味,只有自己知道,又好像有一万条菜青虫在她的周围蠕动,让她从胃里直泛恶心。要到菜场里买菜,姥姥总远远地绕道躲过卖鱼的,省的看了心里犯咯楞。
“姥姥这么讨厌鱼,偏偏月老没看出来,他老人家牵红引线,派一个爱钓鱼的帅小伙儿来到了姥姥身边,可巧,不是冤家不聚头,姥姥偏说你爷爷上辈子是鲤鱼精,这辈子幻化成人形,到她的身边来讨债来了,罪孽深重啊!”妈妈说这话的时候还深喑笑意,没有任何责怪的意味,“当初若不是那些救命的鱼,我们这一大家子人也许早就九泉下相聚了!”“要说起来这也是过去的事了……”
二
黎明,确切的说天还未至初晓,隔壁张大奶奶的鸡才刚刚叫了两声,前两天刚下过雨,寒署的雾气还未消沉,有些凉气沁骨,不觉微微打个冷颤,两个胳膊不自觉得交叉抱紧,上下牙齿咯咯作响在寒冷中反而听得真切。
屋子里有轻轻下床的声音,床沿微微动了一下。
“你干嘛去?鸡才叫了两遍,还没天明呢?外面清冷。”娘揉揉眼,拉开灯,看爹蹲下身子在系鞋带,才穿了一只,另一支横斜在对面,有一只脚是光着着地的,娘忙伸手够到那只横斜的鞋扔到爹面前。
“噢,醒啦,我……你和娃儿们先睡着,前两天刚下过雨,我估摸着……池里的水一定一股股的往上泛,这会儿子,得漫上河沿了吧!一定会有红黑须子相间的花鲤鱼了,我去钓两条来给你们娘儿几个补补身子。”爹似乎想起了娘不爱吃鱼,慌忙改口道:“娃儿们喜吃,给他们换换口味,整天吃糟粮煎饼会把身子吃坏的。”
娘面带愠色,老大不乐意,这已经不知是爹第几次半夜三更起来钓鱼去了。
“你和娃儿别起那么早,再多躺会儿,外头冷。”边说边粗泛地穿上土麻布暗黑色的大褂子,可能是太匆忙了,领子还半翻翘着,像公鸡的花冠子。然后爹从床底下拉出一个大木头黑箱子,蹑手蹑脚地打开,生怕声音太大了,吵醒了我们。我眯缝着眼看着爹,只见他从他的宝贝箱子里拿出一轱辘卷好的鱼线,又轻轻打开盛放饵料的盒子,仿佛里面盛放着一股仙界神气似的,一不小心就能飞到玉皇大帝那儿去。其实那盒子里不过装着几只蚯蚓罢了,暗红色的身躯还在蠕动,爹看了看,微微笑了笑。
装起他的蚯蚓,爹顿了顿,想想还有什么落下的东西,“对了,孩儿他娘,我今天中午不回来了,我带上两个干煎饼随便对付一下就行了,你和娃儿到咱小院里采两棵白菜炖炖,那……我走了……”
听到这儿,娘的火气算是憋到了极点,忍无可忍,终于爆发了:“好啊!姓徐的!我嫁给你这么多年,你就整天到晚想着你那鱼,改明儿,你就抛家舍子到你那水库里去和你那鱼过一辈子去吧!谁会管俺们娘儿几个的死活呢!我们饿死都没人问!”说罢大哭起来,五个手指攥成了拳头敲得床板咚咚作响。
“嘘!小声点,小声点,娃儿们还没醒呢。”爹像在安慰娘,又像在责备娘。
“我就要让娃儿们看看你是什么样的一个爹!家、家不问,孩子、孩子不问,你的魂都让鱼给勾去了!谁稀罕你钓的那几两曹鱼,还不如喂狗呢!”
爹不顾娘的闹腾,赶紧收拾了他的鱼饵鱼钩鱼线鱼料,这时候也顾不得顺序了,西里呼噜一大堆全倒进包里了,临走时给娘搁下一句话:“回来我给娃炖鲜鱼汤!”
一想起鱼汤娘就恶心,甚至作呕,胃里面翻江倒海的闹腾。娘恨透爹了“有种,你就别回来!”这回娘是发大火了,连说话也不注意言辞了。
娘猛的跳下床,从床底下抽出爹的大黑木头箱子,娘知道这可是爹的宝贝,这也是爹的软肋,娘正是冲着这一点才这么做的。于是冲出北屋,拔出门闩,轰隆一声,全被娘扔了出去,箱子飞出半丈远,里面的物什七零八落的散了一地。“我叫你钓!”娘似乎还不甘心,想要上上面踹两脚,被我拦住了。
“姓徐的,你给我记着,下次你只要再三更半夜的出去钓鱼,一天不回来,我把你的鱼竿给弄折了!你看我敢不敢!”
“我们娘儿几个不稀罕你那几条破鱼!”
爹已经走出老远了,娘还在骂咧,好像她的声音能撑着风火轮一下子就飞到爹的耳朵根子里面去。
“娘,爹已经走远了,你说什么他都听不见了,进屋吧,外头冷!”我给娘披上一件外衣,怕娘冻着。
娘很委屈,也不甘心,回屋扯着床单哇哇大哭。我想她和爹的婚姻若不是当初的父母之命,娘是死也不会嫁给爹的,因为爹喜欢鱼,而娘是如此的厌恶鱼,光这一点就可以算是性格不合了,又怎么可能白头偕老呢。娘说她是在失望的漩涡中摆渡的人,只有摆渡到希望之海才能有希望的曙光。娘在努力这么做着。可娘最受不了的就是这该死的鱼,横亘在她和爹之间,像一条长长的天堑。爹钓鱼的时候,常常一整天坐在水边,旁边一杯水,几个干煎饼像叠罗汉一样罗在一起,而爹则静静的坐着,静静地等着鱼咬钩。爹和娘,一个极静,一个极动。娘在家做事风风火火,劈柴、做饭、烧火、生炉子,洗衣服、腌咸菜、样样做得来,样样做得娴熟,说干就干,干净利索。娘不喜欢做事磨蹭,而偏偏爹属于这一类,所以我们家老像是古战场一样硝烟不断,但每次受伤的总是最刚强的娘,娘外表刚强但内心却是柔弱的,纤敏的枝桠触伸到娘身体里的每个细胞,只是你却看不出来,娘是“刀子嘴,豆腐心”。
骂归骂,该做饭还得做饭,家里还有许多的活要娘来做。这个娘知道。
三
60年代初正赶上三年自然灾害,整个村子颗粒不收,我们住的村也是。我们眼睁睁的看别人家的娃儿被活活饿死。可是没法子使,树皮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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