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弓着身子，大口大口地哈着热气，费力地爬着台阶。

这里大概只有我和弟弟两个孩子了吧。

小时候认生，不敢和周围孩子玩，看着他们拿着弹弓去爬山下河，很是羡慕，牵着弟弟默默地站在门后面，他们远去的身影，和云彩模糊成了一块一块。

“姐——”我攥紧了牵弟弟的手，有些冒汗了，热烘烘的。说：

“走，咱俩去坝上玩。”

从小我就常待在奶奶家，那里像是一个被世人遗忘的人间仙境，夹在山与山的褶皱里，很美。记忆中有很多山啊，水啊，石子路啊，玉米地啊，荷花池啊，还有十月果树（土名）。姐姐曾在九月底的时候领我去寻过一次十月果，有些未熟，有些熟了的却早已被山雀猴儿掏去吃了，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没有被掏的尝了尝，像棉花一样被壳包裹着，中间开了一个小口，可以看见里面拜拜的果肉，黏黏的，甜甜的，麻麻的。后来再也没有常过那味儿了。对了，还有大坝。

弟弟坐在一级台阶上休息，两脚像女孩子般夹着，对着我眨巴眨巴大眼睛，傻呵呵地笑着。

大坝一共三层，每层有一百来个台阶，每层五十多米的样子，层与层之间有个过渡，是一块一米半的平地。大坝上满是草和鲜花儿，中间的第二层有八个砖块和白漆写成的大字：八字门水库，从老远就看得见，偶尔有放羊的人把羊儿赶到坝上吃草，那时大坝上遍地都是像巧克力豆的羊屎，混着羊身上的骚味，很臭。

我和弟弟不喜欢踩着硬石块铺成的台阶，于是跳过台阶踩在软软的草地上往上边走边爬，有时小青蚱蜢从面前一闪而过，便兴奋地唤弟弟过来，前捕后堵地追赶着蚱蜢，弟弟猛地一扑，身子全贴在了草地上，撅着屁股一扭一扭地爬起来，班摊开手给我看，他逮着了，递给我，我不敢碰，笑笑退了几步，不一会儿弟弟就把蚱蜢放了，在天空中划了一个完美的弧，然后消失在一片绿色中。

我俩坐在大字上休息，懒懒地戏弄着阳光，看远处的林间小路，好像听见有一条很小很小的小溪流过林子的叮咚声。我低头拨弄着小草，随手拾了一簇枯草儿，揉成一团，然后惊讶地叫弟弟过来看这是什么东西，我故意抖了抖，瞪大了眼睛说：“咦？它还会动哩！”弟弟似有些害怕，不敢靠近，我故作草从手中挣脱状，抛到弟弟身上，他呀呀地叫着往后退。我便哈哈大笑起来，弟弟走进愤愤地踩了那簇枯草儿几脚。

爬上大坝顶，会觉得风吹来很凉爽，掺杂着野花的香气，大坝后面是一处水库，夹在山与山之间，望不到尽头，远处停着一艘很老的船，很安详。

我们贪婪那近水的清凉，便小心翼翼顺着台阶下去，我紧紧地牵着弟弟的手。在离水有十来米的地方时一片大石头滩，我不敢让弟弟过去，于是郑重其事地说：“别过去了，那里有‘石头蛇’，咬一口就没命啦！”弟弟竟然信了，以至于较大些的时候都还惦记着那儿有“石头蛇”，说什么也不过去。

一阵秋风拂过，夹杂着草根黏着的土腥味儿碎入秋日寂静的阳光之中，和秋风一道，绵延至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