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玲的村庄

香玲的村庄

刍荛之言小说2025-08-21 18:56:22
今日有风。每年这个时候,印度洋带着温燥气息的风就会不远万里的不请自来,在吹绿花草树木的同时,还精力过剩的扬起沙尘,厌烦的塞满人的耳朵鼻孔。五爷就站在肆虐的风里,脚下的沙土像流水悉悉作响,他的目光箭一样
今日有风。每年这个时候,印度洋带着温燥气息的风就会不远万里的不请自来,在吹绿花草树木的同时,还精力过剩的扬起沙尘,厌烦的塞满人的耳朵鼻孔。五爷就站在肆虐的风里,脚下的沙土像流水悉悉作响,他的目光箭一样射出去落在极目的远处。谁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想什么,他的样子像一个无生命的雕像。不远处,两只山羊在流动的沙岗上觅食着青草,无声无息,这样的画面又像坏了扬声器的破电视。
五爷视野很大,他的视野不是米和公里,而是朝代。他的嘴边挂着一句话,朝代变了。他的概念里朝代和时代想来是一个意思。一切都在变,不变的是在这个季节里刮来的风和脚下流动的沙土。五爷打记事起,这风就没有停止过。那时候的风比现在大多了,一场风下来一块土地搬家。老辈子的人苦,守着土地饿肚子,五爷就亲眼见过二婶家的儿子活活饿死的场景。
望着不远处原先是沙滩如今已是泛着波浪的麦苗,五爷感叹,朝代变了。
一辆黑色汽车像小甲虫从五爷眼前飞过。它的轮子下面是村村通公路。公路淹没在麦苗里,在有车通行的时候,才显示它的存在。汽车的后面有一辆牛车,像只蜗牛在爬。五爷回家的时候,发现那辆汽车就停在自己家的门口,一群孩子新奇的抚摸。有人告诉五爷,是香玲来了。五爷没有说话,他把羊牵进羊圈,栓好,又去驴棚,那毛驴看到五爷,像饥饿的孩子看到摔着大乳房的亲娘,兴奋地四蹄踢踏。五爷从草篓里撮了草料,倒进早已净光的槽里,毛驴就毫不客气的大嚼起来。一股青草的气息在棚子里散开,和着粪尿的味道一起钻进五爷的鼻腔。忙完这些事,五爷坐下来,从怀里摸出烟点上,烟雾一下子围着一颗老人的头颅蔓延开来。五爷单独种着二亩沙地,无论耕地收割,他从不用机器。他担心自己心爱的毛驴有一天会下岗,会成为人家餐桌上的一道美食。五爷的耕作慢慢成了村里的一道风景,成了大人们对下一代进行传统教育的活教材。五爷一阵咳嗽,循着咳嗽声,香玲从外面走进来。香玲叫了一声爷,声音不大,五爷耳朵不背,足可听到。五爷嗯了一下,由于是从鼻孔里发音,让人听起来有点像“哼”。香玲上来,拍打了几下五爷肩膀上的尘土,说吃饭了,我给你端饭去。说着转身离去。
香玲上次回家是在年根儿,那之前她有一年多没有回家过。香玲是从家里逃出去的。一开始她根本不会想到这次出逃有什么重大意义,她就是不想上学了。老年人常说,能认得厕所两个字,就能毕业了。她觉得自己毕业也就绰绰有余了。她就像一只羽毛渐丰的小鸟,时常有一种离巢欲飞的冲动。香玲那年十七岁,正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她的执拗打败了父母,却在爷爷这里碰了硬壁。爷爷的威严是一堵高墙,在这个家里,爷爷不应允的事,是万万做不得的。在一个星稀月淡的夜晚,香玲大胆的翻越了爷爷的高墙。她和同村一个叫改芬的姑娘趁着夜色逃出了村子。香玲的行动证明了爷爷的威严是纸老虎,由威严构成的高墙其实就是一抹影子,它在涉世不深的孩子手下不堪一击,稀里哗啦的连一丝碎片都难找到。香玲的出走搅乱了这个家的平静。香玲爹妈慌乱的在房前屋后打探脚印,他们的担忧还有不为人知的内涵。因为不久前,后街林昌家的闺女失踪了,后来知道是和网友约好相会。就这一家伙,好马卖了个瘸驴价钱。家里随便给她找个二婚男人嫁出去了。乡村姑娘就如井窖里的红薯,一有黑斑,就会变成狗屎不如的臭浆。香玲是那么的小,她出去恐怕连基本生存都是问题。香玲爸妈的寻找一无所获,香玲妈忍不住哭出声来。后院花子走过来,上来劝慰。花子说,香玲是咱村最漂亮的闺女,这一出去......。香玲妈哭得更响了,不为别的,她觉得这事不应该让花子知道。
五爷抽着烟,脸色很阴沉。他说了一句很恶毒的话:死到外面吧!
香玲她们没有死,她们沿着小姐妹的足迹去了苏州。一年后改芬回来了。家里给改芬介绍了对象,回来相亲。香玲没有回来,她实际上也不用回来相亲了。不知道香玲和改芬有没有守口如瓶的誓约,也许是出于对玩伴声誉的顾忌,有关香玲的信息,都是改芬在日积月累挤牙膏一样的聊天中,一点点透出来的。香玲找了个有钱人,那个有钱男人四十多岁。这件事经花子组合完整一传播,立刻成为村里的爆炸新闻。花子是广山的媳妇,广山和香玲爹是堂兄弟,按辈儿算,是香玲的叔伯婶子。广山常年在外打工,花子在家里带孩子,孩子一上学,她就无事可干,有大把的时间走街串巷,发挥着信息传播的作用。五爷大概是村里最后一个知道消息的人。这个也要归功于花子。这天吃过早饭,锅碗没洗花子就出来了。她在门口遇到五爷。花子说,五叔,你要享福了,香玲找了个有钱人,那男的四十多岁,不算大。五爷用手遮住耳朵,大声问,你说的啥?花子就像和聋子说话,大声的重复一遍。早先五爷在大街上也听到一些闲言碎语,他不相信自己听话懂事的孙女会学坏。在他眼里,孙女就是孙女,乖巧的孩子有时侯也会尿床,但尿床只是孩子成长中的小烦恼,是可原谅的错误。但他相信,老陈家的后代不会做出丢人败兴的事情。听到花子提起这事,五爷就有些生气。他一扬手,说,你是觉得高兴吧!花子听出了五爷的不快,嘟噜一句,我也没说别的呀。扭身回家洗锅去了。
过年的气息越来越浓了,在外面打工的年轻人像外出觅食的小鸟,一个个满载而归。腊月二十三这天,香玲带着大包小包从出租车上下来。单这架势,就让那些弯腰驼背墙根下晒暖的老头老婆子们啧啧不已。她们见过许多在外头打工的人回来,一个个都是坐着蹦蹦车,精神抖擞,神采飞扬。能坐四个轮子的小汽车,那一定更是混得不错。香玲拎着大包小包进了家门,正好见到爹娘都在,香玲就一一招呼。她打开包,一件一件展示她给这个家里的成员们买来的东西,有老爹爱喝的酒,吉列牌刮胡子刀,有老妈的化妆品,有弟弟的时髦的衣服......。老爹喜滋滋的摆弄着属于他的东西,老妈嗔怪的咕哝着自己是老婆子了,买化妆品白费钱。一年前离家出走的事情,就像从没发生过一样,谁也没再提起。香玲的脸上一直挂满幸福和自豪。
冬天的夜来得特别早。一只灯泡在驴棚的顶梁上悬挂,泛着浓浓的黄汤一样的浑光。毛驴不厌其烦的咀嚼草料,发出一种铜嘴钢牙般的声响。棚顶过于低矮,灯泡和毛驴的直线距离只有一米远近,毛驴的身影一下子被放大几倍,半间棚
标签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