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左在我认识他之前，已经是大约三个年头没有回家了。而我认识他之后又是三个年头，这样算起来就六年没有回家了。一次忍不住询问因由，他描述的过程着实叫人有所感触。
那是在六年前，阿左出门打工两年后回过一次家。
亲人的嘘寒问暖，邻里的热情眼神，似乎这些应该是在一个游子打工归来的时候该出现的，但是相反的是，当他站在村口期待这些的时候，村里的人却都疑惑的看着他，并且表情都是惶惶的。所以当他跨进村里的那一刻开始猜忌——我到家了吗？
他委实到家了。但是乡亲们那些神秘的表情犹如一个个陷阱一样冷冰冰，幸好在他茫然无错的时候他看家母亲仿佛是从什么感情中回过了神，拼命的向他奔跑过来，激动的抚摸着他的手，眼含泪光，一路跌跌撞撞的把他扶回了家。
等到进了家门，阿左才稍微感觉到母亲略平静了些。所有忍不住问道：“乡村习俗风气变化了吗，怎么都这么沉默了呢？”
母亲好似如释重负的喘了口气。亲情浓烈的盯着阿左，一会又拿这儿，又拿那的。所有的好东西都搬了出来放在阿左面前。并且眼睛里还有泪花。
阿左顿时也无错了，见母亲完全恢复平静后，又小心翼翼的问了一遍先前的话。母亲这才缓缓的开口说：“没改。”
“那怎么见到我都不似从前了呢？”阿左疑惑的问。
母亲似乎是又为难了，左右的摆弄身体，声音颤抖着说：“有人传说你死在外面了……”
“死了！”阿左顿时感觉可笑，同时又是惊讶的说：“何时的事情？”
“大概是去年年底，传闻你做了小偷，被警察抓了，而后没多久就说你死了，传的很凶。”说到这里的时候母亲又万分激动的说：“你知道我多担心你，给你打电话也不接，问你哥哥也没你消息。到底怎样？”
“没事情的，放心吧，这不都回来了吗！”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妈给你杀鸡吃……”
阿左大概是明白了自己回村时候所有情景的原委了。在母亲转身出去的时候，他环顾了一下两年未曾见过的院落，当眼光停留在街上议论纷纷的人群的时候，他开始有所预感，并且想起母亲说的话，在感觉不可思议之余。他开始思索着这些流言的起因了。
他站在窗前，凝视着村里那些老面孔，左想右想，仿佛确乎他又没得罪什么人，也确乎在外面本本分分，但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其传闻他做了‘小偷’而后‘又死了’呢？他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在阿左出去那年，这些邻里乡亲甚至都去车站为他送别，然而，如今因何又如此冷淡了呢。阿左顿时心里有些不舒服了。
“阿左。”母亲说道：“你是该去看看从前对你好的老人了。”
“是。”阿左答应了一声。
母亲站在他身后似乎总是很担忧，而且又欲言又止的样子，阿左又安慰了母亲一会儿。母亲的神态才略微平静些。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母亲一直嘴里叨咕着，而后抚摸着阿左。不知为何，阿左在母亲起伏激动的情绪中蓦然升起一股怒火。
“谁说我死了？”阿左握着母亲的手问道。
“都这样说，我一个人伤心了好长一段时间。”母亲的表情说不出的叫人心痛。
阿左站了起来，又一次不可思议这件事情，之后一个人准备四下里走走。也不知道为什么，起先在外地给几个老人准备的礼物却怎么也提不动了，他也就大刺刺的只身出了门。
“这不是阿左吗！回来了，带多少钱呀？”前院三姑家二哥迎面就笑嘻嘻的动问。
阿左瞬时慌了。这慌不是心虚没赚到钱，而是慌到了感情上，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是阔别已久的第一句话。‘这话怎么是开场白呢？’心里这样想着；竟也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了。
这话犹如在外面参加大型聚会的时候因为衣服破旧而被嘲笑一样叫人无所适从。然而那嘲笑总归是不相干的人发出的讽刺，总归在自己心里造成不了多大伤害，如今出自亲人的口，又是怎样的锋利呢？正犹豫之间，二嫂又问：“是呀，出门这么久了，全是金子吧！”
阿左更是慌上加慌了。但是略一仔细看他两个人，却在他们的表情里找到了一点‘贱’的痕迹。这‘贱’也希奇，浅薄的不如妓女。尤其二嫂那种嘲笑，冷笑，讥笑参合在一起的笑容和声音，把他们整个人展现的都更‘浅’更‘俗’了。
这些看在眼里，阿左心中的慌乱瞬时化做了一股怒火。‘这流言大概就是因他们而起’想着这些，嘴上不由自主的说：“既然瞧不起我，也没必要这么笑话人。我可不像你们。都掉钱眼里了吧！”说完也是得意的报复一种嘲笑与鄙视。
听着阿左这么说，他们一家人顿时停了笑，收了口，愤愤的摔门进屋了。而且从此以后阿左与他们更没说什么话。这冤仇算是结下了。
“究竟谁对呢？”阿左孤单的站在那里竟也没了主意。
阿左一直在告诉自己，已然在家乡了。然而事实却是除了母亲给予的温暖之外，他丝毫没有感觉到家乡的味道。
“流言杀人吗？”
“比媒体怎样？”
“比媒体更不见血！”
幸好阿左还有几个朋友劝慰。然而想起这些，心里还是愤愤的。
回家的第三天，邻居同龄的林子叫他喝酒。
先前阿左曾主动找过他，但是被婉转的拒绝了。而这次林子又主动来找他，并且这酒一定要去喝的，不能推辞。因为是喜酒，虽然心中还是有很大芥蒂，但碍于情面还是去了。
“我要结婚了，你混的怎样，不知道那些传言是真的吗？”
阿左已经懒得解释或是根本不想解释关于流言的事情了，只是对林子结婚的事情动问：“何时？”
“大概下个月罢。现在正找人计算皇历。”
酒过半酣，林子也忍不住问：“你呢，何时结婚？”
阿左不禁又心里打鼓了。这一次比先前与二哥还不同。因为看着林子一家人都注视着自己，仿佛在他们的眼神里看到一种——没有对象是一件多么可耻的事情的光芒。他开始考虑是否撒谎。可是自己又不善于说谎，所以试探着说：“没有对象呢……”
还没待他说完林子母亲在一旁说：“那可不行！我家林子都有了，媳妇可好了，你也抓紧。要不传出去还以为咱小伙没能耐呢！”
林子母亲说这些话的时候，阿左分明从林子与林子父亲的嘴角发现了一丝诡异的笑，虽然不太明显，但是也足够伤人。
“前天你们的那个同学结婚了，说来也快，你们一转眼也都要成家了。还是成家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