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郝爷的葬礼
1.阮红妹对儿子阮文杰说郝爷过逝的消息时,文杰没有立刻反应过来。阮红妹是这么跟儿子说的:“文杰啊,爷爷今天去世了!”问题就是出在这句话的表达上,阮红妹说这句话的时候显得似乎不那么悲痛,好像在陈述一个电
1.阮红妹对儿子阮文杰说郝爷过逝的消息时,文杰没有立刻反应过来。
阮红妹是这么跟儿子说的:“文杰啊,爷爷今天去世了!”
问题就是出在这句话的表达上,阮红妹说这句话的时候显得似乎不那么悲痛,好像在陈述一个电视新闻里的报道,好像动物园里的某只老虎难产死了一样,不痛不痒。又好像从她口中传出的死讯,不是来自某个熟稔的亲人,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陌路人似的。
文杰说,“爷爷?”
“我不记得我还有爷爷啊?”文杰很纳闷,“我爷爷不是很多年前就死了吗?连我爸都死了那么多年了,我哪里还有什么爷爷?”
“我说的不是你爸那边的爷爷。”阮红妹必须仔细地描述这个可怜的作古的老人,“我说的是郝爷!”
“郝爷,哦。我知道。”文杰这才从记忆中挖出这个人的一点轮廓来,“你说郝爷我明白了,有很多年了吧!我很久没见过郝爷了!他怎么死了?”
“哪里有很多年?去年我们不还是去医院看望过爷爷的?你忘记了?”阮红妹提醒道,“郝爷老年痴呆了,脑子不清楚了,我们最后一次去的时候他就躺在病床上。奶奶说文杰长这么高了呀,快大学毕业了吧!她不是还想塞给你红包钱吗?”
“我没要。”
“我有点记起来了!”
“死了就死了呗!都这个岁数了,活着也够累的!”
阮红妹对儿子说,以前郝爷对我们不错,过两天出殡,我们一起去参加郝爷的葬礼。
2.
郝爷这个人在阮文杰的印象里已经变得相当模糊了。郝爷姓郝,阮文杰姓阮,这两个人本来扯不上什么关系。阮文杰原来也不姓阮,他的父亲叫赵裕龙,所以他原来姓赵,后来父亲死了他改跟妈姓,即使这样还是和郝爷搭不到一块儿。但事实是他们扯上了关系,小的时候阮文杰就很亲切地管郝爷叫“爷爷”,他觉得这个人就是他的亲爷爷,每个月郝爷还要给他剃头,给他妈妈做头发。有那么一段时间,阮文杰就这么认为的:他爷爷是个专门的剃头师傅,职业就是理发师。
等文杰过了10岁以后他才知道,其实郝爷是他妈妈的干爹,因为阮红妹叫郝爷“爸爸”,所以文杰才平白无故多出来这么一个爷爷。这个爷爷的好处就是小的时候给他剃头,这个头还经常剃得不错,郝爷推、捺、剃、剪的手法很地道,让人觉得舒服。阮红妹后来自己在家里给文杰剃头的时候,文杰就哭得很凶,不是这么剪过头了就是那边弄疼了。很多年后文杰还是有点怀念那个“理发师爷爷”的,尽管郝爷退休前不是理发这行当的。
听阮红妹说,郝爷以前是在警察局派出所工作的,好像还是个副局。后来生活作风出了问题就早几年退休了。这一点估计可以从郝爷的儿子身上一窥端倪。郝爷有三个儿子:郝福、郝禄、郝寿。这三个人都喜欢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阮红妹从来没有介绍过郝爷他儿子们的风流韵事,但阮文杰却略知一二。有些事情是很容易看穿的,小时候文杰经常和郝福、郝禄、郝寿的孩子们一块儿玩,那时候他们大家还都住在城郊,阳光炽热,院落宽敞,男女授受不分。从文杰掌握的情报来看,郝福、郝禄、郝寿这三个大男人在年轻的时候都追求过自己的母亲。为了追求阮红妹差点兄弟反目,结果还是郝爷出面说事儿,认了阮红妹作干女儿,成了这三个男人的干妹妹,一场风波才得以平息。文杰常常想,他母亲当时若随便和这兄弟三人里哪一个好了,这世界恐怕也就不会有他阮文杰这个人了!
3.
郝爷的三个儿子里,阮文杰唯一能分辨得清的是大儿子郝福。郝福的儿子叫福贵,曾经是几个孩子里和文杰关系最好的,所以他对这家人比较熟悉。他们这家都是肥头大耳一脸的福相。所以,多年不见后的聚首,文杰很准确也很清晰地喊了声“福舅”。
郝爷的二儿子和三儿子不是原配夫人所生,于是与郝福舅舅便只有一半的血缘关系。他们都是“奶奶”所生。文杰这么多年来都没搞清楚这位身体还很不错的“奶奶”到底姓什么,大家都叫她“大眼睛”。想必眼睛大的女人在年轻时颇容易比其他女人更多几分姿色。她给郝爷生下的郝禄、郝寿简直就好像一对双胞胎,文杰自小就经常把这两位舅舅喊错。
阮红妹带文杰去吊唁奔丧的时候,“大眼睛”奶奶哭得很有腔调。郝爷家在六楼,奶奶的哭声就像反复播放的哀乐传遍了整个楼道,伴随着超度的佛经抑扬顿挫有起有伏,时而尖利刺耳时而平滑冗长。她的哭声随跨进家门的悼客而起,随行礼完毕而终。文杰进门的时候,“大眼睛”奶奶一阵嚎啕大哭,“郝灵运啊郝灵运啊,你的女儿来看你来了啊,你的外孙来看你来了啊!你醒醒啊……”文杰对着郝爷的遗像很认真叩完三个头后,那边的哭声也随即刹了车。
阮红妹对文杰说,“这哭丧也是一门学问。奶奶就很会哭。”
“什么叫很会哭?”文杰问。
“就是该哭的时候眼泪马上就流下来,哭声像这样让人毛骨悚然,叫人听了也触景生情;说不哭马上就不哭,眼睛的闸门像自来水龙头那样收放自如!现在还专门有这类服务的,去出殡的时候雇几个乡下人来哭,很能哭的,你叫他哭他就马上哭给你看,按小时算酬劳!”
“嚯,这个还真有点难度的。真是市场经济,竟有这种行业?”文杰吃惊,“能做到你说的这样就可以当个出色的演员了!”
“我就是不行,真的哭起来根本就收不住。你父亲去世的时候,整个把人都哭病了!划不来!”
“你看着,”阮红妹说,“出殡的那天,奶奶还要哭给人看,真的是人死了,做戏都不是做给死人看的,完全做给活人看!”
“有很多东西值得大眼睛真的要哭去的!”
4.
郝爷出殡的那天,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悲伤的感觉。还是从郝爷的家出发,往殡仪馆去的一路上都下着蒙蒙的细雨。仿佛这样的天气专门是给出远行作准备的,这种阴郁的天气能够更好地让人在殡仪馆的大厅里酝酿想哭的情绪。
和文杰一样“情绪反常”的还有郝福的儿子郝福贵、郝禄的儿子郝禄康、郝寿的女儿郝寿婷。这四个人是七、八年来的首度重逢。他们不关心郝爷的家产分配情况,他们也不关心郝爷的房子将来要留给谁。事实上,这几天他们都很明白他们各自的父亲都在为了什么争吵。阮红妹就对儿子文杰说,“这真是奇怪的一家子,老头死了,儿子却都不肯出钱治丧。最后是老太婆出的私房钱,现在这几个儿子又盯上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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